从此以后(主:明台×程锦云)【下】

请一定要看清题目再决定是否点开,谢谢。

 

抗战胜利了,老百姓以为终于能过两天太平日子了,没想到,内战又打响了。

 

1946年1月,组织重新启用明台和程锦云。1946年2月,夫妇二人抱着两个半岁都不到的婴儿抵达北平,重新开始了潜伏伪装工作。

 

明台化名为“黎家鸿”,也算换回了本名。程家的名望到底没有明家大,再加上锦云以前也不像明小少爷那样频繁出入各种社交场所,名字也就无需改动。

 

明台在政府任职,当了一个速记员,虽说没有什么实权,但是却可以获得第一手的情报;锦云有专业在手,不愁找不到工作,去一家小诊所当了护士,医院里人来人往,为传递情报提供了极大的掩护。

 

生活虽不像以前那样富裕,但两个的工资足以维持一家四口的温饱,一家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平房里,其实选这个房子的原因很简单,就是因为明台看中了小院子的一棵梅花树,像极了多年前他给锦云折梅花的那棵。

 

这个世界其实很小,没过多久,旁边就搬来了一户人家——阿香和她丈夫阿力。45年10月份大哥去巴黎的时候,给了阿香一大笔钱,嫁不嫁人,这辈子都不用愁了。阿力是个老实人,本本分分,靠给人磨刀挣点儿小钱。对阿香特别好,不让她再出去干活受累。可阿香也闲不住,就在家给人织毛衣,补贴家用。

 

正好,因为阿香的出现,也解决了明台锦云夫妇的一个大问题——照看两个小不点儿。早上上班的时候送过去,晚上下班了再接回来。两个孩子也挺听话的,不大哭闹。

 

一岁左右的小孩子正是软萌可爱的时候,只要夫妇两人在家,明台就一手抱一个,站在厨房门口,一边逗弄孩子,一边看着锦云做饭。

 

岁月静好,莫过于此。

 

随后,在一次任务中,锦云为了掩护明台,腹部中了两枪,右边锁骨和两根肋骨断裂,等着被救回来的时候,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。

 

因为不能去医院,所以只能让同志在家里给锦云处理伤口,卫生条件毕竟不如医院,当晚锦云就高烧不退。能不能醒过来,全靠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了。

 

火车站那夜的恐惧感又重新包围着明台,密密麻麻的让他透不过气来。他只能整夜整夜的不睡觉,守着锦云,絮絮叨叨地说着话,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。

 

“锦云,我跟没跟你说过,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,‘云中谁寄锦书来’。”

“等着你醒了,教我缝合伤口吧,我肯定是个好学生。”

“你说,你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是什么?我感觉吧,应该是发展了我。明晓和明暖可不能算啊,那两个小家伙可有我一半的功劳呢。”

“对了,你不是说自己厨艺不精,亏欠本少爷的胃吗?”

“程锦云,只要活下去,我就原谅你。”

 

锦云其实能听见明台一直在自顾自地说话,能感觉到晓晓和暖暖就在自己的身边爬来爬去,可无论怎么努力,眼皮似乎有千斤重,怎么都睁不开。但她知道,自己绝对不能死,要撑下去,为了丈夫,为了孩子。

 

有时候,上天还是怜惜我们的。

 

锦云再一次见到光亮已经是四天后了。一睁眼,就对上了明台殷切期盼的目光。就这么几天,他好像老了好几岁,胡子拉碴,眼眶泛红。

 

“放心。”细弱蚊蝇的两个音从锦云干涩的嗓子里蹦出来。

 

锦云的身体在慢慢康复,但因为环境简陋,还是落下了病根,凡是阴雨天气,肋骨和锁骨都会隐隐作痛,让人不得安宁。

 

几个月后,阿香的丈夫突然死了,在一次空袭中。出去买了个菜,就再也没有回来了。

 

明台在部门里工作,勤勉可靠又懂人情世故,越来越受重视,从一个速记员提升到了一个副主任职务。同样,可获取的情报也更有价值。

 

随着时间的推移,国内的形式越来越明朗。但越到这个时候,明台和锦云反倒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,行事愈加谨慎。

 

1949年一月上旬,方孟伟去了香港。过了半年,方孟伟正在带着伯禽和平阳买零食的时候,碰见了一个老熟人——孙朝忠。

 

1949年一月下旬,方孟敖率领飞行大队,载着方家一家老小和北平分行金库的黄金白银起飞了,往台北而去。明诚几年前就凭借其商业头脑,把明家大部分产业陆陆续续向港台转移。

 

1949年10月1日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。

 

当天晚上,明台让两个小娃娃把阿香叫过来一起吃个团圆饭,又去多拿了三双碗筷。虽然明家四姐弟现在天各一方,但心始终是连在一起的。

 

后来,这似乎成了明台家里的一个惯例。每年8月15日饭桌上要多摆六双碗筷,10月1日要多放三双碗筷。

 

明台会说英法日三门外语,建国之后,调到外交部工作了。锦云还是在家附近的那家校医院当护士,离家近,也方便顾家。

 

平日里,明晓和明暖就跟着阿香姨姨一起过家家,做小老虎;晚上回家,就跟着爸爸妈妈学点儿小知识,接受启蒙教育。

 

一家四口的日常平淡而又暖心。明晓实在是像极了明台小时候,调皮捣蛋,花样百出,每每明台气急了,总要拿出戒尺来,使劲往小手上打个两三下。女儿是舍不得批评的,明台就没跟暖暖抬高嗓门说过话,但是如果犯了错,照样也得去罚站。

 

虽然都是明台扮演“坏人”的角色来教训孩子,但两个小宝贝知道爸爸只是个纸老虎,不足为惧。真正怕的是妈妈,妈妈要是真生气了,不说话,不理你,不管你——冷暴力的震慑力往往更大一些。

 

每到冬天,明台就不让锦云洗衣服洗菜了,北京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,那水温绝对是寒冰入骨,透彻心扉。锦云身子又不好,这些活就都由明台承包了。

 

又过了很多年,孩子们都大了。有一次,明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闺女和一个小屁孩一起在大学校园里压马路,当天晚上,明台就失眠了,在床上是辗转反侧。

 

“怎么了?都几点了还不睡,明天还得上班呢。”

 

“锦云,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上午看见什么了!”

 

锦云开了台灯,“看见鬼了?”

 

“你别闹,我看见咱家暖暖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压马路。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是压马路啊?说不定碰巧了一起去教学楼呢。你就爱操这些闲心。”

 

“什么叫闲心?!那可是我女儿,你晓得伐。”

 

“对了,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?”锦云也干脆坐起来。

 

“不怎么样,不仅本少爷的万分之一。”

 

锦云不由失笑,“是是是,我的明少爷最帅了。对了,哪天有空,你和晓晓谈谈,我那天又看见他给女生变玫瑰花了。”

 

“这个混小子!当初就不该教他这门手艺。”

 

“行了,不教也就失传了。别担心了,儿女各有儿女福,赶紧睡吧。”两个人相拥而眠。

 

再后来,风向就变了。

 

明台身边的同事一个一个都被叫去谈话了,终于有一天,也轮到了明台。

 

那天下班,明台是自己走回去的。

 

“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?”锦云边开门边说道,手里还拿着锅铲。

 

“我看见路边有卖糖炒栗子的,就耽误了一会儿。喏,尝尝甜不甜。”

锦云停下了手里的活,接过那包还热的栗子,剥了两个,先塞进了明台嘴里,第二个才自己吃。

 

“甜!” “甜!”

 

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,随后又都笑了。这是明台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。

 

“快洗洗手吃饭吧,今天有鸽子汤。”

 

吃完了饭,明台一直坐在沙发上出神儿。锦云刷完碗,从厨房里端出水果,一进客厅,看见的就是明台落寞的背影。在她记忆中,明台永远是上海滩那个最明亮的少年,但什么时候,他的头发也变灰了呢?

 

岁月就是一个小偷,几乎可以偷走我们的一切。

 

明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先生为什么不开心呢?她曾经也是一个特务,该有的政治敏感度她一样也不少。但很多事情,谁也没有办法,要来的总会来的。

 

明台一转头,就看见太太一直端着一盘水果凝望自己。

 

“你就这么一直端着也不嫌累。”明台起身接过盘子,“坐沙发上歇歇吧,忙一天了。”

 

“锦云,”明台突然放下了苹果,“咱们送孩子走吧,趁现在还来得及。”

 

过了好一会儿,明台才听见锦云小声说了一个字“好”。

 

这个决定太艰难了,谁也舍不得孩子,但毕竟活着更重要,活着才有再次相见的机会。明台把锦云搂过来,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,感受着肩膀上渐渐的湿意。

 

半夜,夫妻二人拿出了当年的行李箱,明楼明诚准备的金条,不管日子多苦都没有用过,这次是必需要拿出来了。

 

第二天,明台拿上了所有的金条,又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关系,搞到了三张去香港的飞机票。

 

下午,又开车去校园里接了两个孩子,也把阿香请了过来,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。

 

饭后,明台就拿出了三张机票,“你们俩不是成天嘟囔一直没出去玩过,很遗憾嘛。给,这是明天中午去香港的三张机票,去朝你们小方叔叔玩去吧。”

 

“小少爷,我就不用了。”阿香赶忙推辞。

 

“阿香,你可一定得去,好好看着这两个小坏蛋。”

 

“爸爸,我才不坏呢,是哥哥坏。”明暖坐到沙发边上,双手环着她父亲的脖子。

 

“对对对,”明台拍拍暖暖的手,“我的小公主最乖了。”

 

“爸,你老偏心。”明晓不干了,从小他爸爸就总是向着妹妹,这个鬼精灵,肚子里的坏水绝对是自己的两倍。

 

两个孩子很是开心,早早回房收拾东西去了。

 

“小少爷,小少奶奶,你们俩告诉我个实话,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?”

 

锦云握住阿香的手,“阿香,我们俩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,但早做准备是不会错的。先去香港找方孟伟;然后去台湾看看二哥,但不可久留;最终的目的地是巴黎,去找大哥。如果不出意外,那就不要回来了吧。”

 

“那我去干嘛呀?一块走吧。”

 

明台苦笑,“阿香,走不了啊,走不了啊。”


三个大人坐在客厅里,一片沉寂......

 

晚上,明台手书三封信:“方孟伟亲启”“二哥明诚亲启”“大哥明楼亲启”。

 

锦云早早起来了,亲自做了手擀面;明台把三封信交给了阿香。

 

两个孩子看着阿香姨姨抱着骨灰罐的时候,悄悄地问了母亲,“一周不就回来了吗?”

 

“傻孩子,你们懂什么?相爱的人,是一天也不舍得分开的。好了,快上车吧。”

 

送走了三人,明台锦云回到家里,相拥而泣。今生,可能再也见不到孩子了。

 

不就之后,明台和锦云就去扫大街了。

 

锦云本来还担心,按照明台的脾气,可定受不了,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。没想到,他什么也没说,安安稳稳接受了最新的“任务”。

 

“嘁,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呀,我都多大岁数了,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。再说了,咱俩挺幸运的,还被分在了一组。隔壁老张和他夫人一个扫厕所,一个去除草,一天都见不上几面的。还是咱俩这样好,每天都能待在一块。”

 

明台说着说着,锦云就哭了,她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,可能说到底还是心酸与心疼吧。

 

冬天,两个人冻得不行了,尤其是锦云,旧疾发作,感觉整个上半身都不会动弹了。同样,两个人也会苦中作乐,扫地的时候,如果能碰到落梅,一定要捡起来,揣在口袋里。就像几十年前,两人在除夕雪夜奔跑时手里拿的梅花一样美好。

 

不管别人说什么,夫妻俩只是听着,点着头,然后继续干活。

 

一年又一年,总会熬过去的,总会看见光的。最重要的是,两个人始终在一起,所以什么也不怕。

 

花甲之年的时候,一切都过去了。要给他们俩提供大房子的时候,两人婉拒了,并表示只想再住回以前的那间小院子。

 

工作人员马上安排。

 

进家门,看到院里那棵梅花树还在的那一刻,两个老人高兴得像孩童一样,颤颤巍巍地跑过去,轻轻抚摸着树干树枝。陪同人员不禁潸然泪下,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,可能是那幅画面太温暖了吧。

 

其实,人们都是要遭罪的,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的人生啊。明楼幼年失去双亲,明诚被继母毒打,明台经历了那样一场浩劫。谁也逃不过的。

 

两个人一起给孩子们写了一封信,你一段我一段,告诉他们,“我们老两口都挺好的,你们呢?”

 

过了一个月,收到回信了。

 

两个人拆信封都是仔仔细细,戴上老花镜,在台灯下一起看。明台落泪了,锦云顺手拿起毛巾让他擦擦,“别弄湿了孩子们的信。”

 

“对对对。”明台摘下老花镜好好擦了擦眼泪,再赶紧戴上继续看。

 

“爸爸妈妈,我们讨厌你们俩。你们当初送我们走的时候,怎么能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,哼……阿香姨姨原来会做西餐呀……我们俩花了二伯好多好多钱,哈哈哈……我们俩吃了大伯好多次红烧肉,大伯都没的吃了,嘻嘻……爸爸妈妈,我们俩想你们了……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?”

 

信封里还有几张照片,在香港和方、孙一起的合照,在台湾和方家一家人的合影,在巴黎和大哥一家人的照片……

 

孩子们都大了,我们都老了。

 

明台和锦云立马回信,让孩子们先暂时不要回来。他们怕了,真的怕了。这一次的风波过去了,那会不会有下一次呢?再等等,看看形势怎么样。并且附了一张当年一家四口的全家福,明晓明暖那时才五岁,穿着中式小袄,锦云穿着暗红色的风衣,明台穿着深灰色的风衣,四个人手拉手,紧紧坐在一起。

 

程锦云去世的时候69岁,明台去世的时候70岁。

 

从此以后,所有人都没有再相见……

 

 

——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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